The BMJ总编Fiona Godlee访谈

• 来源：中国医学论坛报（BMJ转载）
• 作者：论坛报记者杜卉
• 日期：201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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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J编者写在前面的话：2014年11月底《英国医学杂志》（The BMJ）总编Fiona Godlee博士来华，在中华医学会与其他世界著名的综合医学期刊的主编、总编一起举行一年一度的ICMJE会议，讨论并更新医学期刊编辑的规范。ICMJE全称为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Medical Journal Editors，目前成员包括《内科学年鉴》、《英国医学杂志》、《中华医学杂志》、JAMA、《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世界医学编辑协会等13家期刊与机构。Fiona Godlee在华期间与中国专家面对面讨论世界及中国医学、医学期刊的发展，对《英国医学杂志》如何更好地与国内专家合作发表了意见。同时，也接受了《中国医学论坛报》的专访。

以下为《中国医学论坛报》对本次专访的翻译采访稿。BMJ仅做转载，不对翻译负责。 

 

The BMJ有倡导运动的悠久历史 

——《英国医学杂志》（the BMJ）总编菲奥纳·戈德利（Fiona Godlee）访谈录

The BMJ 作为医学期刊诞生于1840 年，并发表了其首篇研究型论文。如今， BMJ 的业务领域已拓展至医疗教育、 临床决策支持、数据分析和质量改善， 以提高日常决策制定和医疗服务。BMJ的期刊部现今出版超过50种全球领先的医疗及相关科学期刊， 并已涉足数字出版和医学文献开放存取（open asccess）事业的发展。

论坛报： The BMJ是一本已有174年历史的老牌杂志， 但在今年我们看到它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首先是有了一个新名字， 由原来的BMJ变成了现在的the BMJ， 这二者间有什么差异？还有一个变化是， 贵杂志的网站也进行了改版， 看上去很简洁， 但其中主要的改变在哪里？

Godlee： 为了让人们认识到除了医学杂志， 我们出版公司还为医生和其他专业人员提供很多服务， 我们想，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个品牌涵盖整个公司。为了将杂志与公司区分开， 在英语中的一个简单方法就是加一个冠词“the”。BMJ 是一个包含医疗学习、 医疗技术、 医学考试复习、 医学大师课程、以及 17 本医学专科杂志等产品的大公司。我们正在与中华医学会合作出版的中文版内容也会标识出新的品牌标志， 希望通过这种途径让中国医生能更全面地了解我们。为了更好地推广“the BMJ” 这个品牌， 我们采取了一些措施， 其中就有重新设计杂志网站。新的网站可以根据客户端的情况灵活变换， 它适用于手机、 iPad 和电脑等大大小小的任何终端， 此外， 我们还希望新的网站可以更方便地导航、 更简洁明快，并增添了新的功能， 给我们的读者提供更好的阅读体验。

论坛报： 在新网页设计中， 有一个称为 “运动 （campaigns）” 的功能键， 其下有过度医疗 （too much medicine）、 数据公开（open data） 等项目， the BMJ为什么特别关注这些方面？

Godlee： The BMJ 有倡导运动的悠久历史。早在 19 世纪， the BMJ 杂志编辑欧内斯特·哈特（Ernest Hart）首先发起了制止被称为 “婴孩养殖（baby farming）”行径的倡议。所谓 “婴孩养殖” 是指某些家庭通过收养非婚生儿童获得酬劳， 但被收养的儿童实际上可能会遭到遗弃、 甚至因此而死亡， 但负责收养的家庭却可以从中获利 。Ernest Hart 通过 the BMJ 发表了揭露“婴孩养殖” 严重程度的调查文章， 从而推动了法律的修订并认定 “婴孩养殖”为非法行为。

此后 ，the BMJ越来越多地利用专业性、 调查性和学术性的文章去强调我们认为对改善健康有重要影响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过度医疗， 其理念在于尽管医疗对人类健康做出了诸多贡献，但现在却到了有些过度利用的阶段， 也就是说更多的医疗并不代表更好的医疗， 却可能是有害的、浪费的， 对患者和医疗体系都带来了不必要的浪费和负担。我们也在寻找造成过度医疗的可能原因， 医学杂志上就发表了很多这样的例子， 例如肿瘤筛查、 疾病危险因素研究、 所谓高血压或糖尿病前期（pre-hypertension 或pre-diabetes）的定义等，人们从 “有某种疾病危险因素就有发生某种疾病的风险” 越界到 “有某种疾病危险因素就是有某种疾病”， 突然间似乎所有人都有病、都需要去看病、都该吃药！此外， 医生因怕误诊而进行大量检查， 医药公司希望销售更多的药，部分医生和医院可以从过度诊断和治疗中获利等，有很多因素刺激了过度医疗的发生。我们想强调这些、 想鼓励患者和医生对某种诊断或治疗的利弊保持谨慎。

跟过度医疗相关的另一个运动是数据公开，就是倡导临床试验的数据公开透明， 让人们可以对其进行监督。数据公开与过度医疗的相关性在于我们现在许多医学证据的基础， 也就是文献资料，倾向于高估治疗的优势并低估其劣势， 结果导致有强烈的证据表明治疗是好的， 但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在于人们并没有看到真正的、完整的研究资料， 如果浏览 the BMJ 的网站， 你会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某种治疗的好与坏， 只有所有的人能够看到全部的资料才能确定， 而不是仅某一个研究小组或药企掌握全部资料就可以了。

还有一个项目是有关患者参与， 现在患者与医生间的地位变得越来越不平等， 医生拥有权威、知识和地位， 而患者没有， 我们想做的就是让患者与医生处于平等地位共同做决定。如果想这么做， 那必须让患者也能够获得信息， 能通过一些方式或途径让患者与医生进行沟通。我们所做工作之一就是通过自我改变来增加患者的参与度， 我们现在让医学专家和患者同时对我们的文章进行同行审议（peer-review）等， 也就是说， 我们想医疗人员怎样对待患者， 那么我们就先怎样去对待患者。

论坛报： 评审医学论文需要专业知识， 普通患者如何有能力进行同行审议的工作？

Godlee： 我们首先会寻找论文所涉及疾病的患者， 比如有关糖尿病的文章， 我们会找糖尿病患者进行审阅。他们所需要提供的答案与医学专家不同， 患者可以对评估该治疗预后的指标、 是否关注该项治疗、 该治疗是否符合其预期以及该治疗是否有助医患协作治疗疾病等方面进行评论。

The BMJ 文 章 的 患者审议已经开展了约6个月， 目前进展很好， 有很多患者愿意免费进行审议工作， 因为他们认为这有助于提高杂志研究发表的水平。我想， 患者同时也能从中获得一些知识。这么做， 至少会有两方面的作用， 一是可以使杂志更加以患者为中心；二是当我们要求医生改变医疗行为时， 这可以为我们提供有力的支持。此外， 我们还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对于研究性或教育性的文章， 我们会问作者其文章中患者的参与度如何？比如， 作者会说他们让患者阅读了他们的首稿、 他们的研究方法和结果经过了与患者的讨论等。我们希望通过问这个问题并发布其结 果 ， 让更多人去思考、 去做这件事。

论坛报： 某些医疗活动是否为过度医疗可能会有争议。在进行反过度医疗运动中， 您是否也遇到一些困难？

Godlee： 关于他汀，可能被广为接受的概念是其可用于有高心脏病或卒中风险的患者， 但现在有越来越多低风险的人也开始被处方他汀， 就此我们发表文章表示质疑。这篇文章根据目前
所有证据得出的结论为他汀（对低风险者）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但在引用文献阐述有害性时犯了错误。我们因此遭受了批评， 并被要求撤回该文章。于是， 我们邀请了一组专家对该文及其背景资料进行审阅， 由他们来做决定（是否撤稿）。最终， 这组专家认为没有必要撤回。我认为， 这个决定是对的， 当然， 我们也校正了那处错误。

由于这次事件， 关于他汀是否应被广泛用于人群的问题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与讨论。但仍有人认为他汀有益的证据充分， 批评我们根本不应该就此问题进行讨论。但我认为这样的讨论是对的， 因为实际上证据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清晰， 推动相关研究资料更加公开、有更多讨论 ，这样才会最终得出结论。

论坛报： 面对一些存在争议的问题， 您认为临床医生该怎么办？

Godlee： 我觉得临床医生应该思虑周全、小心谨慎、独立自主，不要被医药公司所左右，避免造成伤害。医生应该努力寻找独立的信息、与同事讨论、让患者了解治疗的利弊，如果医生能与患者充分沟通并告知目前治疗利弊的证据， 也许患者不会再选择进行某些治疗。

医生获得回报是因为将疾病看得更好而非因看得更多， 在美国、 英国、 可能也在中国， 医生会因为看更多的病人而获得更多的酬劳， 这是很令人羞耻的事 ，这也是the BMJ 和 campaigns 努力抵制和意图减少的事。我们想为医生提供没有偏倚的信息， 希望医生可以独立进行决定并与患者分享这样的信息。